正在肝雷安贺文的白十七

不许叫我小十七,也不能给我塞安雷,除此以外大概没什么要注意的了。嗯,谢谢你点进来,祝你阅文愉快。这里白十七。

【瑞金】   河灯妖

 

     传说,世界尽头是一条大瀑布。瀑布很高,人会在下落的过程里慢慢饿死。灵魂化为萤火一样的光点,飞越群山,飞越河川,飞到亲友身边。

    瀑布下是一个叫归墟的地方,所有因为等待而无家可归的孤魂,都聚集在归墟的河流上。灵魂为花灯,执念为灯芯。  

    河面上,灯花千里,依稀人间烟火。      

  ㈠  

     格瑞是一只从莲花河灯里成妖的小妖怪。刚诞生不久,身量只有巴掌大。没什么妖力。没什么爱好。也没什么话对别人说。  

     但他很喜欢盯着引路人瞧。  

     引路人是归墟的守护者,左手手提灯笼为亡者引路,右手手持火红色的唐刀。刀鞘上烙满了黑色云纹。  

     他穿着白色绣金纹的斗篷。斗篷很宽松,走动起来衣袂飘扬,像一片洁白的云雾。  

     他面庞弧度柔和,嘴角总是弯着。笑意盈盈的样子,让所有迷失的亡灵都瞬间安定下来,在温暖的灯火里踽踽走向往生。  

      ——只有那双眼不太合适。  

      它们被一条绣着繁复花纹的织锦蒙住了。

      格瑞很想看看那双眼睛。他在梦里差点就要梦见了,但最后还是被路过的鬼差吵醒了。  

      归墟的河面上漂浮着很多的莲花灯。  

     有的大一些,有的小一些,有的花瓣羞答答的拢在一起,有的已经完全开了,花蕊团团护着的灯芯燃着,发出萤火虫一样的深深浅浅的微光。

     引路人划船经过时,花灯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足够让他的小船通过的路。他过去后花灯又在他的船后漂回去,还有几盏花灯很在他的船后,亦步亦趋,对引路人喜欢的紧。  

     没有亡灵到来,也没有遇上洪水的时候,引路人喜欢凝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河灯。灯火阑珊明灭,像深夜时分人迹罕至的森林,萤火虫成群的飞起来,叫人心里无端端的一动,压上了一份合适的重量。  

     这时候,格瑞就坐在引路人肩头,而引路人坐在船头,斗篷的一角撩到一边,两只裤腿挽起来,小腿一下一下的悠着,两人都听见船边哗哗的水响。  

    坐久了会累,于是一大一小理所当然的在船上躺平。但是归墟没有天空,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,于是这两个人懒趴趴翻个身,转而看着忘川河底游来游去的鱼群。  

     格瑞看见鱼群下的河底铺了一层残破不堪的刀剑,历经岁月,灰茫茫的沉寂着。  

     或许是这些兵器都失败了吧。格瑞心想。

 ㈢

    过了些日子,或许只是过了些时辰后,一个亡灵被白衣送到了归墟入口。引路人提着灯笼接她到自己船上,想渡她往生。  

    但是被鬼差送到归墟的都是一些心愿未了,抵死也不喝下孟婆汤的亡灵。这个红色头发的小姑娘也不愿往生,所以不顾引路人的劝阻,跳入了归墟的河水中。  

    她说,我不走。有人在等我,我不走。  

    鱼群游过,一盏新的花灯浮上水面,小小的火光在微风中摇曳。这时,引路人和格瑞都看到远处有一盏灯逆流而上,所有的花灯都为这一盏 让路。  

    那是一盏花瓣边缘有着美丽的淡蓝色花纹的花灯。  

    格瑞突然想起来,之前有过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年,说的话和这个亡灵的话如出一辙。  

     他说,我不走。我等我姐,我不走。  

     那盏花灯很快游了过来。两盏花灯都在引路人的船边静静的漂浮着,良久,两盏灯都灭了。   红色花纹和蓝色花纹的花瓣泯灭成星屑,在空中不分你我的飞舞。引路人握着刀柄把红色的唐刀平举起来,就看见碎星没入刀鞘上层层叠叠的云纹中。  

    黑色的云纹之下,似乎是无尽繁星。

  ㈣

    当引路人无事可做的时候,那两个人总会拜访。一个一身黑衣,另一个一身白衣,都戴着高帽子,似鬼非鬼,似人非人。  

     引路人说他们是冥府的鬼差,负责接引没有执念的亡灵去投胎。格瑞不是很明白,只知道两个人都很强。一个孟浪无礼,另一个温文尔雅。

     黑衣的那一位喜欢喝酒,但每次都会被白衣各种不慎的打翻酒壶,两个人因为这件事掐架了无数次未能分出胜负,所以这次他是一个人偷着来的。打算一次喝个够。  

     他说,嘿,那边的小妖怪,帮我望风好吗?  

     格瑞没理。  

     嘿!我告诉你引路人的真名好不好?  

     格瑞坐在自己的原形花灯里默默地漂了过去。

     所有花灯都默默转了个身。  

     哦。        

     格瑞坐在小小的花灯里望着四处黑暗,黑暗里有通向往生的路,鬼差总是从黑暗里一步步走来。  

     这时,格瑞余光忽然扫到一盏灯的火光闪了闪,整盏灯都向河水里塌去。而也就在这一瞬间,一只洁白无瑕的手伸了出来,食指和拇指相抵结印,于是蜘蛛丝一样细细的光线将那盏灯缠绕起来,拉住了下沉的灯盏。  

    引路人手印变化,那盏灯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送到了他的面前。  

    那盏灯的灯火慢慢变大,然后消散,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人形。这个小姑娘有一双像水晶一样干净纯粹的灰色眼睛,但是双目无神,形容枯槁。  
    在归墟的残魂都会变成这样。在漫长的等待中憔悴的只剩一副骨架撑着干瘪的皮囊。只有一双眼睛像灰烬里的火星一样闪着,执着的等待他们想要见一见的那个人。  

    小姑娘穿着武士的劲装,但手里却没有握着她该用生命珍惜的武器,而是紧紧捏着一个白色的面具。  

    引路人只看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。他问:

    这是他的东西吗?  

    嗯。  

    你很喜欢他吧。  

    嗯。  

    你的花灯马上就要灭了。  

    嗯。  

    放手吧,你该走了。  

    不要。  

    于是像一场下了一千年终于落幕的雨,或者是惊不醒梦中人的怒雷。这个孤绝的灵魂破碎散逸,已经熄灭的花灯沉进河流。坠落的过程中化为一条淡蓝色半透明的鱼。  

     鱼群游过。  

    本来这个小姑娘就该从此灰飞烟灭,作为她拒绝往生的代价。但格瑞看到那些花灯里有一盏,忽然化为一道锋利的白光,以想要挽回什么东西的姿态气急败坏的刺向鱼群。但半途就被两道铁链缠住了。  

    那是鬼差的拘魂链。  

    被困住的白光显出了原形,原来是一条九尾狐。  

    黑衣笑道,踏破铁鞋无觅处,原来你这妖狐躲在归墟。要不是你自投罗网,恐怕我们还要费不少力气。  

    狐狸嗤了一声,说,不过是狐皮和内丹。拿去。  

    说着化为人形,白发金眸,嘴角吊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,任由锁链像一条巨蟒一样绞紧。

    引路人叹气,说,他弄坏过我朋友一把刀,把他交给我处置可好?  

    黑衣笑道,你这人是傻还是善良,他把你害成这样,你还想着渡他往生?  

    问这么多干什么。还想来我这里偷着喝酒就把这只破狐狸给我。  

    黑衣折服,把铁链递给引路人说,行行行,怕了你了,大哥你饶了我吧,我也只能来这偷偷摸摸喝几口了。  

    引路人拽着铁链把咬牙死命挣扎的狐妖拉过来,说,你跑啊,你接着跑啊。  

     狐妖狠狠瞪了他一眼,然后不动了。

     引路人撑着脑袋在船头坐下,顺便把站的笔直的狐妖也扯了下来。  

     狐狸,我特别不懂你。你有无数个机会让你的小姑娘去投胎,为什么你一直躲着不肯现身,却在人家油尽灯枯的时候想要把人家抢回来?  

     你管不着。狐妖说着向格瑞的方向一偏头,你不也是一直守着吗。  

     哦,还不是拜你所赐。  

     哼,陈年旧事,提它作甚。成王败寇,杀剐随意。  

    引路人哼了一声,一脚把狐妖踢到河里。手一翻把铁链撤了,说,滚吧。去找你的小姑娘。

    狐妖看了他一眼,然后就一头扎进鱼群。鱼群汹涌而过,转眼就没了狐狸影子。

    引路人回头看了格瑞一眼,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。

    归墟发了洪水。  

    滔天巨浪席卷而来,无数盏花灯被抛到半空,眼看就要翻覆,却一个不落的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。  

    引路人左手一拉,那些花灯就浮在半空向他飞来。另一只手反手一推,巨浪推进的势头就生生减缓。  

    他站在那里,像一岸巍峨坚固的长堤。

    格瑞没见过洪水,只知道下游锁着一条碧绿的蛟龙,每一千年封印都会减弱,蛟龙就试图撞破封印,淹没整个归墟。  

    他忽然见到引路人按住唐刀的刀鞘,右手振刀出鞘。  

    那真是一把绝世的神兵,像是烈酒化为剑气斩了月光锻成。  

    引路人刚把唐刀横过来,就看见河流里一条蛟龙夭矫舒展。  

   他苦笑: 还是让你跑出来了。

  那条蛟龙尾巴一甩就要打翻身侧所有的灯盏,但动作却突然停了。  

   引路人解开了蒙在眼上的织锦,露出他像天空一样清澈深邃的双目。  

   只是双目无神。  

   蛟龙愣住,肆虐的洪水静了一瞬,但转眼间就打定了主意似的长声嘶吼。  

   引路人大笑,笑的弯下腰,揉着眼角的泪水。

  唐刀刀锋偏转,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。

   回去。引路人对蛟龙说,求你了,回去。你再等等,马上你就解脱了。  

     蛟龙不敢前进,但也不想后退,对着引路人拼命摇头。  

     引路人收起刀,走到蛟龙面前拍了拍它的脸颊。  

    没事,我很好。等刀修好我就可以送你主人往生,来世叫你主人别老板着脸。吓人。  

㈥  

     洪水还是退了。

     花灯又静静地漂浮在长长的河面上,像萤火,像星河。  

     引路人还是习惯坐在船头凝望花灯漂去的方向。看累了,就趴下来看看河里的鱼。

     格瑞还是习惯性的带在引路人身边。

     黑衣还是偷着来这里喝酒。

     白衣还是没找到经常神隐的黑衣。

     鱼群还是日复一日的游弋。

     但是有什么悄悄地变了。

     比如引路人解下了覆眼的织锦。比如白衣开始发现归墟某处弥漫的酒气。比如鱼群又添了两条鱼。  

     比如格瑞突然想起来身为花灯的自己,没有化为灯芯的执念。  

     这天黑衣又来喝酒。格瑞没等对方招呼就走了过去。黑衣挑挑眉说,看你积极的,引路人的名字是……  

     是金。对吧?格瑞看着黑衣紫色的眼睛。金色的金。  

     黑衣一下子惊呆了,酒坛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摔碎了。他猛的站起来,但格瑞的动作比他更快。十分干净利落的一掌把他劈昏。

     格瑞的身形慢慢变大,变得与常人无异。

     碧绿的蛟龙受到召唤,化为刀形回到了主人手中。  
   
     引路人来迟一步,看见一道刀芒斩开虚空。他抽出唐刀招架,被劈退八米。

    还没能站稳,格瑞就抓住他的双手把他牢牢压制住。金玩命挣扎,但他一向打不过格瑞,哪怕对方沉眠了很久刚刚醒来。

    格瑞变化出一条绳子把金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到一边,然后挥刀横斩。  

    整个归墟都在颤抖。

     他要毁掉归墟,毁掉这个会囚困金到永恒的囚笼。只要归墟一日不毁,金就要留在归墟一日,永世不得踏出归墟一步。

    往生?  

    又无挚爱,往生作甚。

    眼看着归墟就要倾颓,  但金很轻的笑了一声。说,刀又白修了。  

    格瑞愣住,但马上想到了什么,瞳孔一缩。

    唐刀早被格瑞丢在一边,但刀鞘还在金的腰上挂着呢。  

     那刀鞘上的黑色云纹漫延开,繁星像无孔不入的光明充斥了格瑞身侧。  

    格瑞最后只看见那把唐刀没了星光和刀鞘后很快被空气腐蚀,残破不堪,灰茫茫的沉寂着。

  落入了无尽的河水中。  








㈦  

    格瑞是一只从莲花河灯里成妖的小妖怪。刚诞生不久,身量只有巴掌大。没什么妖力。没什么爱好。也没什么话对别人说。

    但他很喜欢盯着引路人瞧。

    说不定,以前见过呢?

    格瑞心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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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说的,都在文里说尽了。

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懂十之一二。

我尽力给了大家一个不那么悲伤的结局。

至于黑白无常,那是关于雷安的另一个故事了。

这里白十七,生性不讨喜。喜欢烈酒和酸奶,如果你读懂我,我就铭记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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